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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洲情缘

  花洲情缘 (第1/2页)
  
  又回母校走了一遭。20世纪60年代初,1962年1963年吧,我在邓州上学。那时这个市名叫邓县,八十七万人口,也就这么一个高中。三万多初中毕业生,也就录取那么不到二百人。一当列队宣布录取名单,我还真有点欣喜若狂那情味:要到一中上学了,一中哪!
  
  邓州一中不是个等闲的学校。这个地方名字就叫得“独秀”:春风阁、百花洲——是范仲淹讲学的地方。范老夫子的《岳阳楼记》也是在百花洲他的书院写成的,而范在写这篇文章时全凭的资料与想象。他还没有去过洞庭湖,见到的只是岳阳楼的图样与相关资料。我想这可能和二月河创作历史小说有相通之处:饮一瓢浆而意拟三千弱水——也还是作者的直接感受,只是综合了彼时彼地的色受禅悟、此时此刻的色想而已。
  
  南阳这地方出了两句名言,恐怕全国有初中以上文凭的人都能随口而出。一句是诸葛亮的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;再一句便是范仲淹的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。我以为诸葛亮的那一句“精神可嘉,境界不大”,不过是对蜀刘小王朝的死忠承诺就是了。而后一句涵盖的人文意义是超前的,它的人民性、公而忘私的主观意识,今天看仍是先进的、积极的,而这一句出自范公之口,写在百花洲上、春风阁前——我的母校一中。
  
  春风阁我读书时没见过,说是在民国战乱年间湮没了的。百花洲那时就有——一个不大的水塘“环墙”,是邓县高高的城墙,水塘中还有一座压水亭子,已是破烂不堪。但那植被是很好的,满城墙的土坡都是绿,百花洲是绿,水塘的水映着柳色与城上茂密的灌木与衰草也是绿。范公祠的许多碑刻都嵌在厚厚的砖墙上,院中几株古柏与乌桕,将这祠堂映衬得深邃、幽静和安谧。我没有更多的历史感悟,我只是觉得这地方神秘,内涵不能透窥。
  
  我一辈子上学没上好,走到哪里都是个臭。高中毕业已是二十一岁的大龄学生,这个年龄很多好学生大学也毕业了,而我还面临上山下乡、找工作,孝敬父母的事更是渺茫。所以参军时我立下了志气,抓住最后一个机会发展起来。就这么,“发展”成了二月河。但其实长期我都不自信,不自信“惯了”——就“写小说”而言,以我的文化知识,在中国文化史里这事长期都不算怎么回事的,甚至算是“丢人事”的时辰也多多有——我始终觉得我这点包括了《奇门遁甲》《万法归宗》,什么麻衣、柳庄等这些“知识学问”都不算数。当然我也有点“正经”学问的——学问不算学问,或者“不够学问”。项羽说过“富贵不还乡,犹衣锦而夜游”。我有这点不自信,就不愿故地重游——我没有穿新衣服,穷嗖嗖的,羞见江东父老。这不但百花洲、洛阳我上学,陕县我上学——臭学生回来干吗,臭美吗?有了这点子心理障碍,百花洲近在咫尺,也晓得它的重要意义,直到《康》《雍》《乾》书成,没有踏进邓县一步。
  
  但后来终于在朋友的动员下成行了。他们的鼓励,使我平白地增强了信心。我也实在是想念这地方。我初中的那个水塘“爱母池”,我在人武部夏日露宿的篮球场;春风阁、百花洲——你听听这名字就够你神往。何况我在那里度过了许多饥饿的风花雪月时日。去看了百花洲——它已和邓州一中分体另立,回来还写了一首长短句《谒花洲书院有感》:
  
  蹊径老塘犹存,残城草树相抚。春风阁前明月清新,百花洲上斜阳迟暮。四十载烟尘如昨,八百年游子归路。指点少小新学生,知否,知否?此是范子情断处。
  
  这当然很一般的。但他们还是拿去刻了,还在碑上加了“二月河读书处”题样。我不能拂了朋友一片好意,却也由此悟到许多珍贵文物的原始概念——能引起你久远联想的东西,就叫作文物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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